暮色染红滇南群山的褶皱时，那匹枣红马踏碎林间最后一线天光。
马背上伏着个黑衣汉子，怀中的包裹用油布裹得严实，却在颠簸中渗出缕缕青烟。
这是七月流火的时节，林间蝉鸣却倏然寂静，唯有马蹄声惊起片片宿鸟。
"驾！
黑衣人突然勒紧缰绳，骏马前蹄高高扬起，在距官道三丈处的岔路口急停。
他反手一摸腰间，三枚柳叶镖已夹在指缝，耳中隐约传来衣袂破空之声。
可当他转身望去，只见老槐树下斜倚着个鹤氅老道，手中半截枯枝正轻轻叩着青石。
"道长挡道所谓何事？
黑衣人狞笑着摸向鞍袋里的火折子，"莫不是要劫这包裹？
老道抬起浑浊双目，枯枝在地面画出半道符纹："此物沾着九幽煞气，施主还是留下为好。
话音未落，枣红马突然人立而起，前蹄重重踏在老道画就的符纹上。
黑衣人只觉怀中包裹烫如炭火，正要纵身跃起，却见枯枝突然暴长三尺，如灵蛇般缠住马腿。
三日前，滇南首富林府后院的佛堂里，檀香绕着水晶帘幕袅袅升起。
这玉锁是她嫁入林家时，娘家在终南山白云观求来的，锁芯嵌着半粒朱砂痣，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红光。
"夫人，马队已经备好。
丫鬟捧着包裹站在门外，"老爷说这批药材定要赶在中秋前送到腾冲。
林夫人抚过玉锁上的纹路，指尖突然刺痛。
昨夜她梦见白云观主，那白须老者站在血月之下，说玉锁里的朱砂痣是镇魂钉，锁着林家三代人的罪孽。
晨起见玉锁裂纹蔓延，她终是狠心将其取出，用黄符裹了三层。
此时官道旁的老林子里，黑衣人正欲抽刀断枝，忽见老道袖中飞出七枚铜钱。
铜钱落地成北斗状，枯枝应声而断，枣红马却瘫软在地，鼻孔流出黑血。
黑衣人目眦欲裂，那包裹竟自行悬浮半空，油布裂开处露出玉锁狰狞的裂痕。
"这是林家祖传的镇魂钉！
老道拂尘轻扫，玉锁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，"三十年前，林老爷在终南山强行取走这锁魂玉，将山魈怨灵镇在白玉髓里。
如今玉髓将破，怨灵要寻血亲复仇。
黑衣人听得毛骨悚然，正要辩解自己不过是拿人钱财，忽见老道掌中现出块青铜罗盘。
罗盘指针疯狂旋转，突然指向他怀中掉出的半块玉佩——正是林府下人的腰牌。
老道叹道："因果循环，施主既已沾了林家的血咒，何不把玉锁交还？
说话间，林间腾起团团白雾，雾中隐现无数扭曲人脸。
黑衣人挥刀乱砍，刀刃却穿过虚影，惊得他跌坐在地，裤裆已湿了大片。
"道长救我！
他跪爬着抓住老道衣摆，"我只是替人押货，不知这玉锁来历啊！
老道摇头，从袖中取出个黄皮葫芦，拔开塞子倒出三只金蟾蛊。
蛊虫落地即化青烟，绕着玉锁盘旋三周后，突然冲向黑衣人天灵盖。
黑衣人惨叫一声，七窍渗出黑血。
老道念动咒语，玉锁裂成两半，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孩骸骨。
骸骨见风就长，眨眼间化作三尺高的山魈，利爪直取老道咽喉。
说时迟那时快，林间突然传来清亮马嘶，一匹通体雪白的龙驹踏雾而来，鬃毛间系着半截红绸。
"是白驹！
老道惊喜交加，翻身跃上马背。
白驹长嘶着冲向山魈，马蹄过处腾起熊熊烈火。
山魈在火中扭曲挣扎，最终化作青烟钻进玉锁残片。
老道收拢玉锁，却见林间走来位荆钗布裙的妇人，怀中抱着襁褓，红绸正系在她手腕。
"三十年前，林老爷强抢民女进山，那女子在白云观产下死婴。
老道望着妇人，"贫道用锁魂玉镇住怨灵，将死婴骸骨封入玉髓。
今日玉锁将破，贫道算到应有缘人前来……"
妇人解下红绸系在白驹鬃毛上，轻声说："这马是三年前在山神庙捡的，当时它驮着襁褓里的死婴。
如今婴孩已长成这般模样。
说着掀开襁褓，露出个玉雪可爱的男婴，眉心竟有朱砂痣闪烁。
黑衣人怔怔望着男婴，突然狂笑起来："原来如此！
那林老爷当年抢的就是我妹妹，这男婴……"他扯开衣襟，胸口赫然有道与男婴眉心相同的朱砂胎记。
老道摇头："你既已明白因果，还不速速了断？
黑衣人夺过玉锁残片，将山魈怨灵吸入体内。
刹那间他双目赤红，周身腾起黑焰。
白驹昂首长嘶，载着老道母子冲向天际，黑衣人则在火光中化作灰烬。
唯有那半截红绸随风飘落，缠住枣红马的缰绳——正是林夫人当年系在襁褓上的护身符。
次晨，官道旁多了匹无人认领的枣红马。
衙役们议论纷纷，说这马鬃毛间系着半截红绸，绸子上还沾着婴儿胎发。
五十里外，白云观主望着晨光中的终南山，将新制的锁魂玉放进檀木匣子。
玉锁上的朱砂痣鲜艳欲滴，仿佛从未沾染过半点血咒。
滇南官道旁的槐树在夜风中摇晃，月光将枣红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那畜生眼睛泛着绿光，鬃毛间缠绕的红绸已浸透黑血，每走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梅花状的爪印。
五十里外的白溪村，更夫老张头正敲着三更梆子，忽然听见村口传来马嘶，声线凄厉得像是哭丧。
"造孽哟！
老张头哆嗦着摸出火折子，却见枣红马径直冲进祠堂，前蹄重重踏在供桌上的祖宗牌位。
牌位应声而裂，露出下面压着半截青铜剑。
那剑身刻满蝌蚪文，在火光下泛着幽蓝，剑柄处镶嵌的玉珏竟与枣红马眼中的血丝同色。
终南山紫霄宫三更灯火未熄，铜鹤香炉里飘出的青烟凝成个老道模样。
查文斌跪在三清像前，手中《河图洛书》突然无风自动，书页间渗出暗红血渍。
师父，这卦象……"他指尖掐算到坎离二卦相交，正待细问，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"查道长！
滇南出事了！
来人是林府管家，手中捧着半块染血的玉锁，"三日前劫案的余孽化作厉鬼，如今正在白溪村作祟！
查文斌接过玉锁，触手生寒，那裂纹深处竟有婴儿啼哭传来。
他袖中罗盘突然疯转，指针直指西南方。
白溪村祠堂外，枣红马突然人立而起，口中吐出人言："三十年因果，今日该还了！
村民举着火把围作一圈，却见马腹裂开大口，钻出个浑身青紫的男童。
那孩童眉心朱砂痣妖异非常，双手结着奇怪的印诀，每踏一步地面便生出鬼藤。
"列阵！
查文斌纵身跃上屋顶，手中拂尘化作七尺银丝。
他身后跟着个红衣女子，腰间铜铃叮当作响，每声铃响便有道金色符纹没入地面。
女子名唤阿月，是苗疆最后一支祭师传人，发间插着三根骨簪，行走时带起香灰簌簌。
男童突然张口，吐出团黑气直取查文斌面门。
查文斌拂尘轻扫，银丝缠住黑气凝成个骷髅头，眼中绿火幽幽。
山魈戾气怎的这般重？
他皱眉掐诀，却见骷髅头突然炸开，无数虫豸扑向村民。
阿月铜铃急摇，骨簪飞出化作三道血墙，虫群撞上便化作青烟。
"这不是普通怨灵。
阿月咬破指尖在地面画符，"有人用《幽冥录》上的禁术，将山魈与旱魃血混合，养出个尸解仙！
她话音未落，祠堂地底突然涌出黑水，水中浮起具白玉棺椁。
棺盖自动翻开，露出里面身着道袍的枯骨，左手握着半截青铜剑，右手竟攥着查文斌的罗盘！
"紫霄宫叛徒！
查文斌瞳孔骤缩。
三十年前，他师父曾将叛出师门的二师兄逐下山，那叛徒临走时盗走了《幽冥录》残卷。
如今这具枯骨道袍内衬的暗纹，正是终南山嫡传弟子的标记。
男童突然狂笑，声音忽男忽女："查文斌，你师父用锁魂玉镇我三百年，如今该我讨债了！
他眉心朱砂痣迸裂，露出里面跳动的蓝色火焰。
黑水开始沸腾，水中浮出无数白玉锁片，每片都刻着不同生辰八字。
阿月突然扯断发间骨簪，将骨粉洒向黑水："以骨为舟，以血为引！
骨粉遇水化作莲舟，托着查文斌直冲向棺椁。
查文斌抽出枯骨手中的青铜剑，剑身蝌蚪文突然活过来般游走，组成个"禺"字。
"原来如此！
他挥剑斩向男童，剑锋却穿透虚影。
真正的怨灵附在枣红马上，那马突然化作三丈高的巨兽，口中喷出幽冥鬼火。
查文斌将青铜剑插入地面，双手结出雷诀："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！
雷霆劈下的刹那，巨兽轰然倒塌，露出腹内蜷缩的玉锁残片。
查文斌用剑挑起残片，火光中映出林夫人年轻时的容貌——三十年前，正是她将山魈怨灵封入玉锁，而那道人二师兄，竟是她的情郎。
"因果循环，何必执着。
阿月拾起红绸系在巨兽犄角上，绸缎突然勒进石中三寸，"这畜生就镇在村口，当个警示罢。
查文斌望着晨曦中的终南山，将青铜剑插回棺椁。
棺中枯骨突然化作青烟，唯有道袍上的暗纹在朝阳下泛着金光。
三日后，林府后院的佛堂突然坍塌。
林夫人跪在废墟中，手中握着半截红绸。
那绸缎上的婴儿胎发正在自燃，火光中隐约可见个鹤氅老道的身影，手持拂尘指着东方。
而千里之外的东海之滨，有艘黑帆鬼船正破浪而来，船头立着个眉心朱砂痣的孩童，怀中抱着白玉棺椁。
东海之滨的雾锁了七日七夜，查文斌站在礁石上望着那艘黑帆鬼船。
船头孩童眉心朱砂痣艳如滴血，怀中白玉棺椁泛着磷光，与三十年前终南山后崖的月光一般寒凉。
阿月赤足踩过潮水，骨簪在发间叮当作响，每声都惊起成群银鳞鱼，在墨色海浪里翻出幽蓝光斑。
"那船吃水三丈却不见桅杆摇动。
查文斌拂去罗盘上的水珠，青铜指针在雾中疯转成轮回状，"《河洛残篇》记载，东海有座归墟岛，岛上住着收魂的夜叉……"话音未落，海面突然裂开血盆大口，无数白骨手臂探出，将鬼船拖向深渊。
孤岛石壁上爬满发光苔藓，查文斌用剑尖挑起块鲛人鳞，鳞甲在月光下化作半张人脸。
这是龙绡宫的引魂灯。
阿月将骨粉洒向石缝，地面浮现出蝌蚪文，"三十年前，林夫人与二师兄私奔东海，用锁魂玉与龙王三太子换长生药……"
迷雾中传来环佩叮当，九具铜棺从崖壁中升起，棺盖密密麻麻刻着"禺"字。
阿月铜铃急摇，棺中竟传出林夫人年轻时的笑声，混杂着婴儿啼哭。
查文斌突然剑指东方："子时三刻，蚀日当空！
蚀日来的比预计早两刻，天地瞬间陷入混沌。
鬼船从海底升起，白玉棺椁自动打开，露出里面穿着道袍的枯骨。
枯骨左手攥着半截红绸，右手握着个青铜罗盘——正是查文斌三十年前丢失的本命法器。
"二师兄！
查文斌瞳孔收缩，却见枯骨突然化作青烟，罗盘跌入海中。
阿月纵身跃入浪涛，骨簪在海面画出符咒，浪涛中浮出个水晶宫阙的虚影。
宫门前站着个红袍女子，容貌与林夫人有七分相似，怀中抱着的婴孩眉心朱砂痣闪烁。
"查道长，好久不见。
红袍女子声音空灵，身后龙尾在雾中若隐若现，"三百年前，你们紫霄宫用锁魂玉镇我龙族于归墟，如今该还了。
她手中现出半截玉珏，与查文斌剑柄上的残玉严丝合缝。
查文斌挥剑斩向虚影，剑气却穿透女子躯体。
阿月突然吹响骨哨，海面升起七盏引魂灯，将孤岛照得如同白昼。
灯影里，三十年前的场景重现：二师兄盗取《幽冥录》，林夫人在龙宫与龙王三太子交易，终南山白云观主呕血画符……
"那婴孩是龙王三太子转世。
阿月指尖凝出血珠点在灯盏，"林夫人用锁魂玉抽取山魈怨灵，将三太子魂魄封入白玉棺椁。
二师兄盗取禁术，本是想复活师妹……"她话音未落，海面突然腾起巨龙，龙角上缠着红绸，正是林夫人当年系在襁褓的护身符。
查文斌剑指苍穹，雷诀引动九霄神雷。
巨龙却迎着雷霆冲来，龙目含泪："师父，三百年了……"查文斌浑身大震，那龙角上的红绸，分明是他当年给师妹的定情信物。
"原来如此！
查文斌突然大笑，剑锋划过掌心，血珠没入青铜罗盘。
罗盘迸发金光，照出巨龙体内纠缠的魂魄——龙王三太子与二师兄的残魂早已融合，而锁魂玉里镇着的，竟是紫霄宫开山祖师的恶念。
阿月突然扯断所有骨簪，将骨粉洒向巨龙："以骨为舟，以魂为锚！
骨粉化作巨舟，载着查文斌冲向漩涡中心。
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，在空中画出《河洛残篇》里的禁符。
海面开始沸腾，无数锁魂玉碎片从深渊涌出，拼成个巨大的"禺"字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时，巨龙化作白玉雕像沉入海底。
查文斌站在船头，手中罗盘指着终南山方向。
阿月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，突然将铜铃系在他腰间："你的劫数未尽。
孤岛开始崩塌，查文斌纵身跃入海中，青铜剑化作巨鱼托着他冲向岸边。
阿月站在礁石上，骨簪不知何时已重新生长，发间多了根水晶簪子，在阳光下泛着龙鳞光泽。
三日后，终南山紫霄宫地底涌出黑水。
查文斌师父的棺椁自动打开，枯骨手中握着半截红绸，绸缎上的婴儿胎发正在自燃。
而东海之滨，有樵夫说在晨雾中看见红衣女子抱着婴孩，那婴孩眉心朱砂痣闪烁，像极了紫霄宫壁画里的开山祖师。
紫霄宫地底涌出的黑水已漫过三清殿门槛，查文斌剑尖点在腐叶潮湿的青石板上，青铜剑身映出师父棺椁中那截自燃的红绸。
阿月赤足踏水而来，腰间铜铃在死寂中发出清越声响，她忽然伸手按住查文斌手腕："地脉在震动。
查文斌眉心一跳，果然感受到脚下传来细微震颤。
黑水中浮起半张青铜面具，镂空处嵌着暗红玛瑙，正是三十年前二师兄盗走的镇宫法器。
面具突然张开空洞的眼窝，传出婴儿夜啼般的哭声，黑水霎时沸腾如煮。
"巽位生门，走！
阿月骨簪飞出，在墙面凿出七孔。
查文斌踩着墙洞翻上房梁，却见整座紫霄宫开始崩塌，砖石缝里钻出无数锁魂玉碎片，在月光下拼成个巨大的"禺"字。
东海之滨的雾霭中，红衣女子抱着婴孩踏浪而行。
婴孩突然伸出小手，指向终南山方向："师父……冷……"女子发间的水晶簪泛起龙纹，海面霎时卷起千堆雪，浪涛中浮出座白玉牌坊，上书"幽冥渡"三个血字。
"三百年了，该醒了。
女子轻声呢喃，指尖凝出滴精血没入婴孩眉心。
朱砂痣骤然亮起，照得方圆十里如同白昼，海底沉睡的巨龙突然睁开双眼，龙角上的红绸无风自动。
查文斌在房梁上倒挂金钩，拂尘缠住飞射的锁魂玉碎片。
他望着阿月踩水而去的背影，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，师妹也是这样赤足踏过终南山的青石阶，发间插着三根新折的桃枝。
"查道长！
阿月的声音从雾中传来，她站在即将坍塌的钟楼尖顶，手中铜铃摇出北斗七星阵，"紫霄宫下有座上古祭坛！
话音未落，地面突然塌陷，两人坠向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祭坛中央悬浮着口青铜鼎，鼎身刻满蝌蚪文，正是《幽冥录》失传的残卷。
查文斌剑指鼎身，青铜剑竟与鼎文产生共鸣，震得他虎口发麻。
阿月突然扯断发间最后一根骨簪，将骨粉洒向鼎中："以骨为引，照幽冥！
鼎中升起团幽蓝鬼火，照出鼎壁上交缠的龙影与道人。
查文斌瞳孔骤缩——那龙角上缠着红绸的，分明是师妹；而道人面容，竟与他有七分相似！
紫霄宫开山祖师……"他话音未落，鬼火突然暴涨，鼎壁浮现出血字："禺者，天地初开之恶念也。
阿月铜铃急摇，七孔流血："这鼎是封印！
三百年前，开山祖师与龙王大战，将恶念封入锁魂玉。
林夫人与二师兄的交易，实则是恶念设下的局！
她话音未落，祭坛开始震动，鼎中伸出无数白骨手臂，将两人拖向深渊。
查文斌挥剑斩断骨手，却砍出更多黑影。
阿月突然吹响骨哨，发间水晶簪化作长剑："看好了！
这是苗疆最后的大祭师秘术！
剑光如银龙出海，斩开黑暗，露出条布满符文的通道。
通道尽头是座水晶宫，龙王三太子盘踞在白玉座上，怀中抱着具道袍枯骨。
查文斌浑身大震——那枯骨面容，竟与师父年轻时一模一样！
师父！
他刚要上前，却被阿月拉住："仔细看！
枯骨突然睁眼，眼中流淌着黑水："文斌啊……三百年了……"声音分明是师父，可查文斌分明看见，枯骨颈后爬出蝌蚪文，组成个"禺"字。
阿月突然将剑刺入查文斌心口："醒醒了！
你师父七日前就圆寂了！
查文斌鲜血滴在锁魂玉碎片上，碎片突然凝成个罗盘。
他望着罗盘指针疯狂旋转，终于指向水晶宫深处的镜子。
镜中映出的，是三十年前雪夜，师妹将红绸系在襁褓上，而那襁褓中的婴孩，眉心朱砂痣闪烁。
"原来是我……"查文斌突然大笑，剑锋划过镜面。
碎片中飞出半截红绸，与阿月发间水晶簪融合，化作柄斩龙剑。
剑光起时，龙王三太子与枯骨同时消散，只余下个襁褓，里面躺着具白玉棺椁。
当查文斌抱着棺椁走出水晶宫时，东海的雾已散尽。
阿月站在礁石上，腰间铜铃系着查文斌的罗盘。
她忽然转头望向终南山方向："你师父的劫，还没完呢。
查文斌望着怀中棺椁，朱砂痣在棺盖若隐若现。
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，师父将拂尘交给他时说的话："紫霄宫的劫，应在你眉间。
紫霄宫废墟中，查文斌的剑尖垂着血珠，一滴一滴坠入锁魂玉拼成的"禺"字。
阿月突然扯断腰间铜铃，七枚铜铃坠地成北斗状，每枚铃铛表面都浮现出蝌蚪文——正是《幽冥录》失传的禁篇。
"坎位生门，走！
阿月骨簪插入腐叶，腐叶下露出半截青铜剑柄。
查文斌握住剑柄的刹那，整座废墟突然塌陷，两人坠向地底深渊。
黑暗中亮起两点幽绿，是锁魂玉碎片在虚空中悬浮，拼成个巨大的"禺"字。
东海之滨的雾霭里，红衣女子抱着婴孩踏浪而行。
婴孩突然抓住她发间水晶簪，簪中龙魂躁动，海面霎时卷起千堆雪。
女子望着终南山方向轻笑："师兄，你的劫数到了。
说话间，她眉心浮出与婴孩相同的朱砂痣，竟与查文斌剑柄上的残玉纹路一般无二。
查文斌在坠落中拔出青铜剑，剑身映出地底景象：九具铜棺围成环形，棺盖密密麻麻刻着"禺"字。
阿月突然吹响骨哨，骨哨声在铜棺间回荡，棺中竟传出三十年前紫霄宫晨钟的余音。
查文斌瞳孔收缩，那钟声里分明混着师妹的笑声。
"别回头！
阿月突然拽住他衣领，两人堪堪躲过从棺中探出的白骨手臂。
查文斌挥剑斩断骨手，剑刃却卡在棺壁间——那棺木竟比玄铁还硬三分。
阿月突然扯下发间最后三根骨簪，簪头刺入棺缝，棺中突然传来婴儿啼哭。
啼哭声震得铜棺颤抖，棺盖缓缓移开，露出里面穿着道袍的枯骨。
枯骨左手攥着半截红绸，右手握着个青铜罗盘，罗盘指针疯狂旋转，指向查文斌眉心。
查文斌突然头痛欲裂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：三十年前雪夜，师妹将红绸系在襁褓上，襁褓中的婴孩眉心朱砂痣闪烁，而师父站在三清殿前，手中罗盘指着东海方向……
"醒来！
阿月突然咬破指尖，血珠点在查文斌眉心。
查文斌浑身大震，头痛瞬间消失，却见枯骨突然化作青烟，罗盘跌入棺中。
阿月铜铃急摇，七枚铜铃飞出，将九具铜棺连成北斗七星阵。
棺中升起七盏引魂灯，每盏灯里都浮出个场景：紫霄宫开山祖师与龙王大战，将恶念封入锁魂玉；林夫人与二师兄私奔东海，用锁魂玉换长生药；师妹在雪夜产下婴孩，将红绸系在襁褓上；师父七日前圆寂，枯骨颈后爬出"禺"字……
查文斌突然剑指东方："子时三刻，蚀日当空！
话音未落，地底突然裂开血盆大口，无数白骨手臂探出，将铜棺拖向深渊。
阿月纵身跃入棺中，骨簪在棺壁画出符咒："以骨为舟，以魂为锚！
棺中突然涌出黑水，托着两人冲向海面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时，查文斌抱着白玉棺椁冲出海面。
棺椁中躺着具道袍枯骨，枯骨颈后的"禺"字正在消散。
阿月突然扯断所有骨簪，将骨粉洒向棺椁："三百年前，紫霄宫用锁魂玉镇龙王于归墟，如今该还了。
海面突然腾起巨龙，龙角上缠着红绸，正是林夫人当年系在襁褓的护身符。
查文斌剑指巨龙："三太子，你的劫数尽了。
巨龙却迎着剑气冲来，龙目含泪："师父，三百年了……"查文斌浑身大震，那龙角上的红绸，分明是他当年给师妹的定情信物。
阿月突然吹响骨哨，哨声化作斩龙剑，斩断巨龙与棺椁的联系。
巨龙化作白玉雕像沉入海底，棺椁中的枯骨突然睁眼，眼中流淌着黑水："文斌啊……三百年了……"声音分明是师父，可查文斌分明看见，枯骨颈后的"禺"字正在重生。
查文斌突然大笑，剑锋划过掌心，血珠没入棺椁："以血为引，照幽冥！
棺椁迸发金光，照出枯骨体内纠缠的魂魄——龙王三太子与二师兄的残魂早已融合，而锁魂玉里镇着的，竟是紫霄宫开山祖师的恶念。
当金光消散时，棺椁中的枯骨已化作飞灰。
查文斌望着海面的龙形波纹，突然将剑插入礁石："阿月，这劫……还没完呢。
阿月腰间铜铃无风自动，发出三十年前紫霄宫晨钟的余音。
两人望向东海深处，那里浮出个水晶宫阙的虚影，宫门前站着个红袍女子，怀中抱着的婴孩眉心朱砂痣闪烁，与查文斌剑柄上的残玉纹路一般无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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